事情是这样发生的。
就在之前不久……你们尚还没有进到单人病房的六楼之前……我和有村医生一块儿去了趟洗手间。玉野应该也认识他的,就是那个长得很壮,像牛一样的那个。
我们一起上了个洗手间,只是撒个尿而已,但有村对清洁很认真,他用洗手液反反复复的搓洗双手搓了好几次,直到他的手蒙上一层厚厚的泡沫,又要放到水龙头下仔细的冲洗掉。我本来只想用水冲一冲便完事儿了,但是在有村的督促下,我还是打了点洗手液在手上。
我们没有马上离开厕所,因为有村想吸根烟,我也想吸一根,于是我们便点上烟靠在洗手台边上说笑……我们说了些什么?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。
然后……
然后
有村便爆炸了。
他那颗方方正正的脑袋膨胀起来,很快便涨成一枚大大的气球,然后就……
嘭
有村连一声尖叫都发不出来,死前唯一发出的声音便是像个充满疑惑的孩子样叉着手,满脸疑惑,嘴巴“咔吧咔吧”地一张一合……然后他黝黑的皮肤便裂开,鲜血从缝隙里喷涌出来,又在空气里化成灰烬……那场面在我的脑海里不断的搅动,却只发生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!
那颗脑袋炸开,就像一袋被击破的面粉,有村的血肉像粉末一样泼洒在空气里,然后便“刷拉”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……然后是他的身体,他的身体坍缩下来,就和电影里被解除了诅咒的木乃伊似的……沙硕,血肉磨成的沙硕从有村衣服的空隙中涌出来,铺洒一地。
却立刻冒着滋滋的轻响,化成一团薄薄的,透着淡淡灰色的烟尘,弥漫在我的周围……我每吸一口气,便将有村的残骸抽进到肺里一些!
有村消散的那瞬间,他的衣服甚至还没有落到地上,直到他的粉末喷涌出来,才慢悠悠的飘落到地上……我看着这一幕,如果不是因为刚刚上过厕所,我就尿出来了!腿脚不听使唤的在打抖,然后我想尖叫,冲出厕所去叫人,和你们……和玉野汇合,把有村的遭遇告诉给她听。
然后……
然后有个男人便制止了我
我没有看到他的脸,直到他出声和我搭话,我才注意到最里面有一扇打开条缝隙的门……我能看得到有一双眼睛,正在门后头死死的盯着我!……我瞪着有村在我面前化成一滩细沙般的血肉,正准备要喊出声来的时候,那个男人便对我说话了,
“别叫,也别跑。”
那是个很低,很阴沉的声音,明显他刻意拿捏过,以掩盖原本的嗓音。我正看着有村瘪下去的衣物发愣,这忽然窜出来的声音吓得我双腿一软,便瘫倒在地上。然后那个男人便继续说下去,他只说了三个字儿,“洗手液。”
汗水便立刻穿透了我的皮肤,我的视线被浸湿……我哭出了声,用细小的声音抽泣起来,像个孩子一样!我甚至没有转头去看洗手台上摆着的那东西,我马上就理解了他在说些什么……有村和我都使用过的那瓶洗手液,有村是第一个,我就是第二个!
那男人似乎立刻便了解我为什么哭泣,他的声音压得更低,却稍稍柔和了一些。那声音就像油,安静,带着些许黏稠,缓缓的铺到我这滚烫的脑子上,噼噼啪啪的爆响起来。
“你还没有看到我的脸。”
油脂在我的脑袋上沸腾起来,细小的油珠噼啪飞溅,我几乎要尖叫起来,但声音卡在喉咙里既不能进也无法退,我张大了嘴巴,只能“啊啊啊”的发出模糊的呻吟,好一会儿才勉强能轻声问他,
“有村看到了?”
“没有。”他立刻便回答了我,就像那这事儿本和他无关。
那么为什么?
“你们当中总会死一个,”他便是这么回答我的,“有村或你,”
“而你是幸运的,因为我决定留下你……”我说过,那声音就像油,它现在正一点一点的从我的耳朵灌进来,我渐渐淹没在这黏糊糊的液体里,神志不清,耳旁嗡嗡作响。
然后一样东西便“啪嗒”一下落进我的怀里,就是那束花。
只要将花放到姬宫的枕边
只要这样一样小小的劳动,我便能换得生命。
于是我便这么做了……为什么?
因为我是幸运儿呀,因为他在有村和我之间选择了我,有村死了。
我还活着。
我和玉野姬宫她们不一样,我本来就不过只是雇员而已。
我不能因此而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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